Downtown Yarn

 

不知道這家毛線店是什麼時候開的, 但我發現他的時候就跟搖滾樂迷發現深藏不露的地下二手唱片行一樣的開心。

找尋這家毛線店的起因是我在台灣買的兩本毛線書, 書裡面的東西都好精緻, 但不用很細的毛線是沒有辦法編出這樣小巧的尺寸和質感。 家裡那一大袋毛線完全派不上用場, 上網察也沒有什麼頭緒, 最後只好起身去曼哈頓一家大毛線店 "Lion Brand Yarn Studio"尋寶。走了一圈什麼也沒找著, 就在失望之餘, 一位好心的店員替我指點迷津, 她說我想要的毛線只有去 Downtown Yarn 碰碰運氣了。我現在什麼沒有時間最多, 二話不說馬上跳上 F 地鐵前往下東區。   

 

在Houston 上沿著 Avenue A 往北走了三個 block, 在一個綠色鐵框的紗門前停下來。這種紗門讓我想到台灣鄉下阿媽家的廚房, 用手推還有 “伊呀咿呀“的聲音。店非常的小, 大概跟我第一年在 Soho 住的小套房一樣一丁點大, 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櫃子放的, 牆上掉的, 桌上擺的, 全是五彩繽紛, 粗細不同的毛線阿！

盡頭的櫃台坐了一個上了年紀的日本太太, 明明在室內, 頭上戴了個大草帽點綴了很多像回收塑膠袋做成的花朵, 看一眼就不會忘記。我通常不知道要跟店員聊什麼, 所以只 Hi 了一聲就轉頭隱身在毛線世界中, 但暗自有在聽老太太和其他顧客的對話, 原來她們除了編織課之外, 還有紡紗課, 連毛線都可以自己做, 實在太酷了。 結果我找到了我想要的毛線, 大概比縫衣線粗一點點, 接下來幾天應該會鉤到眼睛拖窗吧。

 

用古老櫃子上排滿毛線, 我家以後也要這樣用！

 

毛線像梅乾菜一樣倒掉著。

 

編織的海洋世界, 門口櫥窗。

真是一家令人充滿驚喜的小店, 我還會再回來的！

When Pigs Grow Wings and Fly

 
和某些人的交會, 很短暫卻很深刻, 像一把鋒利的小刀, 輕劃手臂就見血。

和某些人的交會, 很冗長卻很模糊, 像拿著沙紙摩擦皮膚, 皮都破了血卻一滴也沒流。

在這個公司裡, 能和我交會得像鋒利小刀般的, 大概只有大老板。雖然平常看到他的機會不多, 在離開公司之前, 總是得見見當初拉拔我進來的他。

在他那白的像台蘋果筆記型電腦的辦公室, 他指指書架上頭說：Do you still remember you made me this?

是個用紙摺的藍色小飛馬, 是我剛進來公司的那個聖誕節送給他的禮物。只是想讓他看看真的摺紙藝術, 證明我真的很喜歡摺紙,
真的有本事摺出很複雜的東西。後來偶爾去他的辦公室, 總會特別看看那隻小飛馬, 還有沒有好好的站在那,
每次看到我就安心多了。而換了好幾個辦公室的他, 小飛馬始終存在。

思緒拉回三年前的面試, 問到最後, 他瞥見我履歷表下方寫著興趣: 摺紙。當場把履歷表丟給我說：摺一個東西, 可以代表自己的東西。是應徵客戶管理職又不是創意, 為什麼臨終還要來這一題? 我在心裡暗自抱怨。但其實我馬上知道自己要摺什麼。履歷表是長方形的, 長方形的紙我只會摺一個東西。

五分鐘, 一張A4紙蛻變成一個蝴蝶結, 他眼睛一亮, 我在旁邊使出三寸不爛之舌說蝴蝶結讓人想到禮物, 再由禮物扯到 gifted, 再說說我個人的才華和抱負, 居然當場被錄取了。還記得當初走出他的辦公室那種興奮的心情, 這樣的面試經驗, 一輩子只有一次吧, 我永遠都會記得。

今天他特別提起, 又讓我想到這段往事。只是這次的心情完全不同。從當初熱血奔騰的少女, 到如今心灰意冷想轉換跑道, 這些年心境上的轉折, 不知道他能不能在我的三言兩語中體會, 能否諒解我為何不接受下一個挑戰, 要離開公司。他問我未來的規劃, 問有沒有可以幫忙的地方....

不管能不能幫得上忙, 我都由衷感謝他, 感謝他雇用我, 成為我的貴人, 感謝我在過去這些年在公司的成長和回憶, 美國有句俚語是 When Pigs Grow Wings and Fly, 意思是不可能。走之前, 我要摺一隻小飛豬, 作為感謝他的禮物, 當小豬都長出翅膀了, 就什麼也都可能了。

敬無限可能的未來。

辭職

 
(Picture source: 宅宅新聞)

我說了, 感覺很痛快, 好像早就該這麼說了。

這個週末想了很多, 好像回到兩年前在台灣的時候, 到底要回來紐約嗎? 還是繼續留下來呢? 到最後其實不是到底要選哪一個而煩, 而是為了一直沒有辦法做決定而煩。

這次是個不同的決定, 但在做重大決定的時候腦中總是常常浮現一些很瑣碎的念頭, 跟決定本身沒有什麼關係, 但就像大便旁那些飛來飛去的蒼蠅, 在腦筋裡嗡呀嗡的。好比說他的爸媽會不會說話? 要怎麼解釋？但再想想, 那都是在乎別人的看法而產生的問題, 總不能一直在別人的眼光中活下去吧。所以我還是決定辭職了。

每天到處都有人在辭職, 就像小狗隨地撒尿的樣的無所不在, 但我有點慌, 像小時候沒有拿一百分在路口徘徊不敢回家。

從研究所畢業後就沒有空擋, 工作, 換工作, 工作, 都是知道下一步要怎麼走才放開現在的, 所以想到下禮拜的現在, 我將是在沒有工作等著我的狀況下起床, 將會怎麼樣?

可以悠哉悠哉的到杯咖啡望著窗外的美景享受早餐嗎? 還是會思緒奔騰得盤算著下一步到底要怎麼走? 我會不會後悔放著薪水不拿而過著吃存款的日子? 還是我會因辭職而心靈富足得不在乎存款多少? 好多疑問阿。

打電話給寶寶, 跟他說這個消息, 從上個禮拜就開始一直聽我的掙扎也給我很多寶貴意見的他, 聽了也不驚訝, 表明支持我的決定。我想謝謝寶寶, 瞭解我的決定不是任性的。

接下就, 就看自己怎麼規劃未來了, 想要拿到瑜珈老師的 certificate, 想要 pick up 已經被我遺忘好久的金工, 或是好好來研究一下房地產或投資理財, 不管怎麼樣, 先好好的過日子, 別再讓寶寶擔心了。

那天

   

第一天回公司, 大家紛紛跟我恭喜, 問我婚禮怎麼樣, 感覺怎麼樣。

一直以為可以很瀟灑得只要登記不要婚禮, 回台灣經歷了這一切才明白自己太傻。我現在可以以來賓和主角的身分說, 婚禮是件最美麗的事。聽到你們的祝福, 看到你們的微笑, 那種感動無法形容。

婚禮前兩個禮拜, 我無心問起：媽你那天要穿什麼。沒想到我媽露出神祕的微笑說: 你終於問了。領我到房間試穿一件紫紅洋裝, Empire waist 的設計真的很適合她穿, 整個人看起來瘦又有料。我: 無袖的你那天會冷喔。我媽又神祕嘻嘻的從衣櫃裡拿出一個紙盒, 原來是和洋裝搭配的披肩, 兩面不同色, 披上以後顯出端莊隆重的感覺, 很不賴。我又問, 鞋子呢? 包包呢? 手飾呢？沒想到也全都配好了。老媽一向是個穿著隨性的人, 平日也不愛亂買衣服, 可見她多麼重視這個婚禮。

婚禮當天我和媽先入住飯店。那天晚上我沒睡好, 十點就上床, 越跟自己說快點睡卻越睡不著, 沒想到一個婚禮可以讓我緊張成這個樣子。當天早上江江也是一個僵硬, 話都有點梗在喉嚨, 還被他乾爹乾媽消遣了一下。還好原本沒睡好的我並不覺得累, 可能是因為興奮吧。

緊張歸緊張, 整場婚禮我都很 high。

入場前, 門外排著一長條隊伍,  江江的爸媽, 新郎, 伴郎伴娘是我的小表妹和江江的小學同學, 三對小花童是江江三個哥哥的小孩, 我和爸爸手牽手在最後。其實我真的想不起來上次牽爸爸的手是什麼時候, 可是牽起來, 就好像牽自己的手一樣自然。一進場其實很想看大家, 尤其是我右手邊的朋友親戚桌們, 但燈光好暗都看不清楚, 只好微笑往前走。

所有朋友都說我笑得很開心。可能是因為沒有傳統的儀式, 沒有交換誓詞, 所以淚腺沒有被啓動。尤其是我公公在台上那段引人入勝的致詞, 更讓我笑到彎。事後同學問說:怡如, 你怎麼家事背景這麼好都沒有跟我們說, ㄟ....可見公公口才有多好。婚禮晚上我公公說怡如今天笑容可掬表現一百分, 我媽則是一直說我怎麼都沒有新娘嬌羞的樣子, 嘴巴笑這麼大。

說來慚愧, 雖是我的婚禮卻全仰仗兩方父母籌備。

我真正有出到力的大概只有製作兩個三分鐘的錄影帶。一個是我們認識的經過, 一個是我們的成長過程。其實今年一月就一直在心裡跟自己喊話, 真正做好卻是婚禮的前兩天, 這種東西就是永遠也沒有做完的時候, 總會想要改一下字幕, 改一下音樂。不過最讓我開心的是結婚幾天後, 老爸居然拿著一個 USB 到我房間來要拷貝我的MV檔案。

還有宜寧, 我最要好的小學同學。

結婚前一個禮拜才跟她提出要上台致詞這種無理的要求, 在高鐵上才打好草稿的她, 卻講得這令人感動, 我想也只有她才會想出喊口號這招, 我會永遠記得你們說的 "幸福一百分“。那天我的朋友桌僅倆桌, 但都是我最親愛的好朋友。

婚禮順利進行, 在送客的時候老媽跑過來打了我一下, 說 " 妳都還沒有跟我拍照耶!"。

這一路過來, 尤其是婚禮的前三個月, 媽媽幾乎每天都會打給我, msn 我, 寄 email 給我跟我過婚禮的流程, 佈置和音樂的事情, 我還時不耐煩的跟老媽頂嘴。 結婚後幾天用我媽電腦, 發現桌面上都是和我婚禮相關的檔案和文件, 眼淚不禁留下來。我媽真的是幫了我好多, 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做妳的女兒真幸福。

所以當同事問我結婚怎麼樣, 短短的 "It's great" 回答下其實是有千言萬語道不盡。只能不斷在心裡跟自己說: 得到的很多, 希望自己也能奉獻很多。